王雪瑛
  米蘭昆德拉曾經在法國的雷恩住過。他所住公寓的窗戶朝東,京站美食朝向布拉格的方向,他說,“透過我的淚水,我看得見我的祖國。”
  我沉浸在秋陽的光暈里,想到了昆德拉說過的這句話,因為我想當鋪說,通過她的聲音,我聽見了我少年時代的心跳,一顆求知若渴的心。
  她在我的心裡就是一個典型的文學形象,其實她並不是我虛構的人物,而是現實世界中一個真實的人物。因為她鮮明的個性,飽滿的熱情,讓她成為我心裡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文學形象。最體現她生命力和個性魅力的就是她的聲音。關於她的記憶與台灣褐藻醣膠一所中學聯繫在一起:向塘鐵路子弟中學,那是我從12歲到15歲就讀的中學,那是我生命的大海中唯美而青蔥的島嶼,那是我青春期的浪潮洶涌著的成長的島嶼。
  向塘,一個浙贛線上的樞紐站,向塘鐵路子弟中學,在上個世紀的80年代,是當地最重要的一所中學。從我的家水工廠有一條細細的小路,通向學校大大的操場。我常常是走過喧囂的操場,走進教室。教室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充滿知識的能量場。她叫陳淑蓮,是我的數學老師,從初二到初三的班主任。她那帶著湖南口音的聲音明亮而堅實,充滿著生命的能量,有一種魔力,一下子就能hold住全場,讓整個教室頓時安靜下來,仿佛有一條條磁力線,吸引著一雙雙明亮的眼睛,引導著一次次看不見的智力運轉。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,讓一顆顆少男少女的心沉靜下來小分子褐藻糖膠,讓年少敏感的我也變得胸有成竹,義無反顧地跟隨她去攀援一座座數學的峰巒,去追尋已知條件後面的問題,沿著邏輯推理的道路,找到唯一正確的答案。
  記得有一個周末,我完成了所有的作業,數學書上有一道帶米字符號的難題,竟然讓我無從下手。到了學校,我急忙問了數學最好的女同學,她竟然也沒有解出這道題。這從未有過的事兒讓我分外景觀設計焦慮。
  上課鈴響了,陳老師走了進來。這堂課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抓緊課堂中的每一分鐘,直奔數學主題,而是和我們談起了她大學時代的一件往事。平時和她關係不錯的一位男生在畢業實習的野外考察中,來到了一座大山,為了完成測量任務,他一個人翻山越嶺。突然,一條深壑擋住了他的去路,如果要返迴繞道而行,眼看著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的陽光,他今天就無法完成測量任務了,而要跨過眼前這條深壑,的確會讓他心跳加快,因為深壑的下麵是深淵,讓他望而卻步。其實深壑並不寬大,如果是在平地上,他會毫不猶豫地跨過去,可是在山崖上,他的心就在緊張中猶豫:跨還是不跨?
  他乾脆盤腿而坐,點上一支煙,面朝藍天,坐看雲舒雲捲。隨後,他掐滅煙頭,下定決心,一躍而過,他戰勝了自己。再次回望那深壑,他流露的是自信的微笑。
  陳老師結束了這個簡短而有力的故事。“人要有戰勝困難的勇氣,要有走出困境的信心。雖然這次全班沒有一個女同學做出這道難題,但是我相信你們一定會跨過前進道路上的溝壑,解好人生這道題,你們還年輕呀,你們的路很長,相信自己!”她的聲音里有一種昂揚的力量,一種堅定的信念,一直留在我的心裡。
  “緊緊握著你的雙手,慢慢訴說我們的友情……”
  我站在臺上主持我們中學畢業30周年的相聚晚會,那是一個生命中不會忘記的初夏之夜,我從上海專程飛回南昌,參加這次聚會。周圍坐著我30年前的中學老師和同學們,陳老師當然也在場。我們一起吃晚飯,她詢問了我的工作近況……我仿佛是在夢幻與現實交叉小徑的花園中,我跨越了30年的時光之河,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學生時代,當年的陳老師總是兩腳生風地走進教室,講起課來思路清晰,明快灑脫,在課間休息的時候,她常常會揮拍打羽毛球,她的身上有一種堅毅和果敢,有一種男子的英銳之氣,就是現在的女漢子呀。
  時光飛逝如電,晚會接近尾聲。我走下舞臺,為老師們送行,走出燈光明亮的劇場,夜色中我們並肩而行,我緊緊握著陳老師的手,仿佛握住了我的學生時代,我和陳老師一起走向車門,淺色的汽車停在黑暗中,猶如一條船,馬上就要駛離我中學時代的堤岸。
  在那一瞬間,我覺得夢幻與現實即將分離,我只能站在黑暗的現實中,深情地目送我的中學時代緩緩離開,汽車消失在夜色中。陳老師的聲音在我的心裡回聲嘹亮,點亮著我的中學時代,點亮著一顆少年的心,讓人到中年的我,在經歷人生起伏之後的我,可以一次次地回味那少年心中的明亮,以純粹的堅定,思想的力量透徹脆弱和灰暗,鼓勵自己不斷成長和前行,那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基調和底色。雖然我日後的專業是中國現當代文學,但是我從來沒有偏科,而且從小能夠喜歡和領略數學之美,而細緻的分析、邏輯的推理、敏銳的發現對於文學評論來說是多麼重要呀!我很欣慰我的少年時代有這樣的老師。
  有空的時候寫上幾句,猶如在心裡和陳老師說話,這篇文章陪著我從蛇年的秋天,到了馬年的新春。我給陳老師打電話,恭賀新春,陳老師的兒女都事業有成,陳老師現在身體健康,安心而踏實,她一再囑咐我,不要太忙,不要太累,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……言語中聲音里滿是她溫暖的關愛,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明亮。
  馬年新春的陽光很溫暖,讓奔跑的風都放棄了寒冷。我放下電話,握著兒子柔軟的手。我們不可能永遠年輕,永遠青春年少,社會的變化不按照邏輯,生活中也沒有標準的答案,但我們心裡永遠依戀明亮,永遠對一個更美好的世界懷有鄉愁。  (原標題:少年心中的明亮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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